撰文 / 林雅容
賞鯨應該是尊重生命的生態旅遊 |
夏日清晨,陽光剛剛曬暖了東海岸的大山,來自冷涼海面的水氣在山與海的交界因溫差形成一片氤氳的雲霧。花蓮石梯的第一班賞鯨船,經常就在這樣涼爽的早晨向著藍藍大海駛去。
我是幸運的,初次賞鯨不是跟著旅行團來去匆匆,而是搭了沿著海岸緩慢蜿蜒的公車來到大山腳邊的小漁港,走進村莊和港邊休息的船長大哥大嫂打了招呼,晚上和阿美族朋友並肩暢談共飲,一起合唱傳統歌謠,隔天才身心靈皆能量飽滿地出海尋覓野生鯨豚。緩慢的步調,帶我深深感受了山海的原始壯闊;嗅聞著漁村的鹹鹹海味,親身走入與交談,我理解了看天討海的艱辛;月夜裡吟唱的阿美族歌謠,散發著在地文化的美麗,提醒我生活方式不單單只有一種。
搭上船,我賞鯨去了,但我賞的不只是鯨豚,還有蘊育鯨豚的這片富饒海洋和土地背後的底蘊。
賞鯨是不是生態旅遊?
在1996年台灣大學周蓮香教授發表東海岸的鯨豚資源調查結果之後,第一艘賞鯨船於1997年從花蓮石梯啟航。當年一張船票一千五百元,吸引約一萬人出海賞鯨;五年後,賞鯨人數快速成長到了一年20萬人,宜花東三個港口的賞鯨船數將近三十艘。國際動物福利基金會(IFAW)曾在2001的報告中指出,台灣是當時賞鯨產業成長最快速的國家之一。然而,數年後船家之間出現削價競爭的現象,有專家開始擔心賞鯨市場已經達到飽和,果然,從2003年至2007的四年間,賞鯨人數每年只在22~23萬上下浮沈,直到2008年開放大陸觀光,賞鯨客的數目才又不斷飆升,去年(2015)更創下42萬人的紀錄,雖然此時的賞鯨票價已經降至一張八百元,但供不應求的賞鯨行程讓花蓮縣政府考慮開放凍結十年的船席位,以因應夏天旺季班班客滿的人潮。
搭上船,我賞鯨去了,但我賞的不只是鯨豚,還有蘊育鯨豚的這片富饒海洋和土地背後的底蘊。
賞鯨是不是生態旅遊?
在1996年台灣大學周蓮香教授發表東海岸的鯨豚資源調查結果之後,第一艘賞鯨船於1997年從花蓮石梯啟航。當年一張船票一千五百元,吸引約一萬人出海賞鯨;五年後,賞鯨人數快速成長到了一年20萬人,宜花東三個港口的賞鯨船數將近三十艘。國際動物福利基金會(IFAW)曾在2001的報告中指出,台灣是當時賞鯨產業成長最快速的國家之一。然而,數年後船家之間出現削價競爭的現象,有專家開始擔心賞鯨市場已經達到飽和,果然,從2003年至2007的四年間,賞鯨人數每年只在22~23萬上下浮沈,直到2008年開放大陸觀光,賞鯨客的數目才又不斷飆升,去年(2015)更創下42萬人的紀錄,雖然此時的賞鯨票價已經降至一張八百元,但供不應求的賞鯨行程讓花蓮縣政府考慮開放凍結十年的船席位,以因應夏天旺季班班客滿的人潮。
我理想中的賞鯨是生態旅遊(ecotourism),但什麼是生態旅遊呢?現在的賞鯨可以出海吹風賞景、享受自然風情、觀賞野生鯨豚,難道不是生態旅遊嗎?其實生態旅遊真的不僅僅於此。根據全球生態旅遊聯盟(Global Ecotourism Network)的定義,生態旅遊是「負責任的旅遊,顧及環境保育,重視地方住民的福利,並透過解說和教育來創造知識與理解。」
若以此定義的角度來審視台灣的賞鯨旅遊,由於政府和民間多年的努力,在合宜的開船方式、解說教育和促進地方觀光等方面確實有正面的進步。然而,「提高人民收入」、「推動觀光漁業」,媒體報導中如此描述花蓮增加船席位的好處,顯示台灣觀光業仍然過度迷失於「人潮就是錢潮」,暴增的賞鯨客雖在短期間創造了可觀的經濟效益,但採取「薄利多銷」的傳統策略,依賴增加船隻和船班來吸收甚至擴張來客數,不但鯨豚干擾增加,也壓縮了生態保育、環境教育和社區發展的空間與品質,更一併擠壓了賞鯨業永續發展的可能。這一點,從二十年來賞鯨人數倍增,票價卻砍半的現象即可窺知。
生態旅遊的精神:生態、經濟與社區三贏
賴鵬智以十年前輔導頂笨仔聚落發展賞飛鼠生態旅遊為例。頂笨仔位於阿里山山脈,雖然阿里山觀光聲名遠播,但頂笨仔並非熱門景點,居民多以務農維生,十年前社區希望將部分農業轉型為觀光產業。輔導團隊在與社區溝通後,說服居民以頂笨仔過去常見的獵物「飛鼠」為亮點,發展「細水長流」的生態旅遊,排除暫時賺大錢,卻對社區和生態破壞力極大的大眾旅遊。「生態旅遊具有極高的理想性和很強的目的性,推動時難將保育明訂為目標,而需要以經濟為誘因,其間的操作和管理方才可行。」輔導生態旅遊多年的野FUN生態實業總經理、台灣生態旅遊協會監事賴鵬智直言。
若以此定義的角度來審視台灣的賞鯨旅遊,由於政府和民間多年的努力,在合宜的開船方式、解說教育和促進地方觀光等方面確實有正面的進步。然而,「提高人民收入」、「推動觀光漁業」,媒體報導中如此描述花蓮增加船席位的好處,顯示台灣觀光業仍然過度迷失於「人潮就是錢潮」,暴增的賞鯨客雖在短期間創造了可觀的經濟效益,但採取「薄利多銷」的傳統策略,依賴增加船隻和船班來吸收甚至擴張來客數,不但鯨豚干擾增加,也壓縮了生態保育、環境教育和社區發展的空間與品質,更一併擠壓了賞鯨業永續發展的可能。這一點,從二十年來賞鯨人數倍增,票價卻砍半的現象即可窺知。
生態旅遊的精神:生態、經濟與社區三贏
頂笨仔賞飛鼠生態旅遊,打造生態、經濟與社區三贏。(照片出處:賴鵬智的野FUN特區) |
賞飛鼠和賞鯨豚一樣,為了避免過度干擾飛鼠生態,進入森林有一定的觀賞守則,例如只能在入夜後進場,不打擾白天飛鼠的休息;探照燈不能直射飛鼠眼睛,且每次觀賞不得超過十五分鐘,並需有深入且詳細的解說等等。由於賞飛鼠屬於夜間活動,遊客必須留宿頂笨仔,因而帶動社區民宿與餐廳的發展,觀光產值高,為地方注入經濟活水。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欣賞飛鼠,輔導團隊與居民也一起盤點了社區自然和文史資源,並整合為旅遊的一部分。因此,春夜閃爍的螢火蟲、夏夜神祕發亮的蕈菇、保存百年的古厝與梯田、代代相傳的農村文化等種種元素,在社區與遊客自制自律的旅遊行為下,除了豐富了訪客在頂笨仔的體驗,也將阿里山寧靜的山居風情和對環境文化的保存意識,深深地刻劃在所有人(遊客、業者與居民)心中。
讓賞鯨不只是賞鯨
讓賞鯨不只是賞鯨
真正的旅遊是小而慢的,看見的不只是鯨豚,還有孕育鯨豚的自然與人文 |
「滿意度是遊客期望值與服務內容和精緻度的對比。期望值放低,服務內容和精緻度高的話,遊客滿意度就高;反之則低。」針對是否一定要讓遊客看到飛鼠,賴鵬智這麼說。鯨豚的情況也類似飛鼠,因為主打欣賞某目標物種,「一定要看到」的心理執著,經常讓出海「槓龜」的遊客失望,也多少讓船家有心理壓力,於是,過多船隻圍繞鯨豚、追逐衝撞鯨豚等情況才會不時發生。「生態旅遊不保證看到指標物種,一切隨緣,輕鬆自在」,賴鵬智除了教導解說員要在行前說明時讓遊客先有心理準備,更強調尊重生物的態度。
我們必須了解生命是自由的,放下看見鯨豚的執著,將眼光放遠,欣賞孕育鯨豚的生態以及交織其間的人物,一樣能擁有一趟豐富動人的旅程。
我們必須了解生命是自由的,放下看見鯨豚的執著,將眼光放遠,欣賞孕育鯨豚的生態以及交織其間的人物,一樣能擁有一趟豐富動人的旅程。
花蓮一家業者在單純經營賞鯨業之外,與在地團體合作,規劃「震撼清水斷崖」一日小旅行。旅人清晨即起,在旭日東升前出航,從海上認識我們的壯闊島嶼,感受晨曦映照清水斷崖的震撼。下午則搭乘區間車喀答喀答來到清水斷崖附近的崇德,徒步海岸走到佳豐定置漁場認識在地漁民與漁撈。緩慢、定點的小旅行從頭到尾都沒有特別提到鯨豚,但花蓮的豐富生態總是不經意地隨時出現。旅人於在地自然人文的整體脈絡中,仍是遇見了鯨豚,也認識了蘊育海洋生命的自然,以及與自然互動的常民生活。
即便是坐擁定棲性抹香鯨群的紐西蘭賞鯨勝地凱庫拉,在高達九成發現率的賞鯨行程中(其實台灣也有九成發現海豚的機率),仍然不遺餘力地豐富旅人的體驗。由於凱庫拉地處紐西蘭南島偏遠的東岸,賞鯨無法速戰速決,遠地來訪的旅人多規劃至少三天的行程。賞鯨客出海時除了透過解說了解鯨豚生態,看得到聲納顯示適合大型鯨定棲的海底地形,也聽得見水下麥克風傳來鯨魚沈沈的低吟;在岸上,旅人也有時間漫步沒有過度開發的凱庫拉小鎮,認識傳統毛利文化和捕鯨歷史,或發掘南島多樣的海岸生態。
真正的生態旅遊,不,即使是真正的旅遊,都不該只是單單追求「看見」。真正的旅遊應該是小而慢的,留有逗點和空白,旅人有餘裕敞開心房感受山海的氣息、聆聽古老的故事,不僅只是過「客」,而是身為旅「人」,踩踏著土地,真實到訪。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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