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19日 星期四

沒有妥善處理的塑膠垃圾,可能會殺死一隻鯨豚

海洋生物誤食塑膠物的案例時有所聞,相信大家應該有關注到國家地理雜誌所刊載的一篇「一個DVD盒如何殺死一隻鯨魚」的文章。其實,依據2014年發表於Marine Pollution Bulletin上的文獻顯示,約有56%的鯨豚會吃到海洋中的塑膠垃圾(其他海洋生物則約為31%),而且其中以瓶鼻海豚和大型鯨類的消化道中最容易發現垃圾異物。再看看NOAA的統計,在2002年到2013年間,約有35隻瓶鼻海豚的死亡原因和塑膠異物有直接的關係。這些數據告訴我們,鯨豚算是相當容易吃到塑膠異物的海洋生物,而且吃到塑膠異物後很有可能導致死亡。
   圖、誤食塑膠異物的海龜
圖、誤食塑膠異物的海龜

或許有人會想,吃到塑膠垃圾和鯨豚的死亡有什麼直接關係?假如我們以人類的角度來看,吃到釘子或硬一點的東西,不是更容易造成死亡嗎?但是因為釘子、金屬類的垃圾進入到大海之後,因為比重的關係往往會往下沉。反觀塑膠物,我們現今會這麼普遍的使用,他的「輕」就是其中一個便利性,塑膠物往往不會像重物一樣沉到海底,反而會在大海中不斷漂阿漂地,也因此騙到在海中生活的鯨豚,使牠們誤以為是食物而吞進肚中。

2015年3月5日 星期四

海洋的希望~從香港中華白海豚希望(HOPE)談起

撰文/林雅容
某個寒冬的晚上,一張受傷海豚的照片突然跳出在螢幕上。深可見骨、只剩皮肉相連,尾鰭幾乎斷裂的畫面,讓我瞬時瑟縮了一下,「啊,多麼疼痛的傷口哪!」而牠,在每次擺動尾鰭的劇痛之下,卻仍得不停地來回移動、覓食!
那是一隻香港的中華白海豚,嚴重的傷勢讓保育單位決議帶牠上岸救援,牠被取名為「HOPE希望」。

救與不救的兩難

海洋的希望~從香港中華白海豚希望(HOPE)談起
 中華白海豚(台灣)
HOPE約是一個多月前在香港大嶼山一帶海域被發現的,牠的背上至少有四道橫向切過的傷痕,而尾部更是被割了深深一刀,除了深可見骨,傷口也出現感染。由於如此嚴重的傷勢在自然環境中難以自癒,需不需要將HOPE捕抓上岸治療,在香港引起了一番激烈論戰。
「海豚不能不游動,這樣的傷口每動一下都痛,牠正在承受莫大的痛楚!」
「尾鰭的傷勢讓海豚無法順利游動覓食,長久下去牠會餓死。」
惻隱之心人人皆有,民眾見相關單位遲遲未採取行動,不禁紛紛提出質疑。類似如此「救與不救」的爭議,其實每每鯨豚遇難時都會出現。我閱讀著雙方的意見,回憶起十一年前淡水河裡的三隻糙齒海豚。
2004年二月,一樣是冷冷的冬日,三隻糙齒海豚被目擊出現在淡水河關渡附近水域。海豚游入淡水水域並非沒有前例,但多半能自行離開,因此,當中華鯨豚協會初步判定牠們健康無虞,只是迷航,與HOPE之例一樣,協會只持續進行觀察,並未採取任何行動。然而,數個禮拜過去了,海豚卻更深入大稻埕,絲毫沒有回頭的跡象。由於缺乏足夠的食物,牠們逐漸削瘦,且長時間處在淡水,海豚的皮膚也開始出現病徵。於是,積極捕捉營救的聲音出現了。

2015年3月4日 星期三

鯨豚擱淺事件簿 (8):2015年2月10號擱淺通報的兩隻海豚

2015210號擱淺通報的兩隻海豚】

2015210號的下午四、五點鐘,協會辦公室突然電話聲四起,
剛外出的同事還不明究裡發生甚麼事,
原來,在接近同個時間點時,連續接獲在桃園及新北市三貂角,有鯨豚死亡事件。
接近傍晚突如其來的通知,讓大家再次感受到處理擱淺事件真得要隨時待命阿!
而負責處理擱淺的象哥,連忙安排妥當後,先是把車往西開,載回了位於桃園的一隻瓶鼻海豚,又再往東開載回位於三貂角的糙齒海豚。
在接獲通報的同時,報案人跟我們形容這兩隻動物都很「新鮮」(意思是還沒腐敗、還能做病理採樣的程度),
因此協會的獸醫師-文達,同時向台北市立動物園借到了隔天可以進行解剖的場地(非常感謝動物園的阿莎力)!
雖然我們很遺憾又發生海豚死亡,但這些案例能幫助我們知道他們死亡的原因,進而理性地嘗試阻止及解決,
因此這也是很好的學習機會,除了協會人員外,台灣大學相關研究單位也積極幫忙這次的解剖,協會的志工-志禮也前來幫忙,
總共出動了約10名工作人員,才順利、有效率地完成這兩隻海豚解剖採樣,
真的非常感謝您們!

鯨豚擱淺事件簿 (7):Time is everything:擱淺鯨豚的死亡推理

我們私下常開玩笑,在擱淺現場進行鯨豚擱淺的原因調查時,
除了要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天氣、潮水)、擱淺地點偏不偏遠,
更重要的是擱淺地點的「人氣旺不旺」,
因為這關係到擱淺發現的「時間」。
就像電影《Lucy》中所說的,「Time is everything」,
活體擱淺不用說,死亡擱淺其實也是。

以活體擱淺的救援來說,
當鯨豚因為某些疾病、傷害擱淺之後,
最先面臨的問題就是「循環系統」和「呼吸系統」的衰竭。

呼吸系統的衰竭,主要是鯨豚嗆水之後所導致的肺炎,
或是胸腔受到不正常的壓力(其實大多是鯨豚本身的體重)所壓迫之下,造成的衰竭。
而循環系統的衰竭,則是導因於鯨豚停止泳動之後,使得血液的回流量下降,
或是肌肉(心肌或骨骼肌)受傷,進而導致無法順利帶動循環系統,造成衰竭。

而呼吸系統和循環系統的衰竭,
會在擱淺鯨豚沒有被扶正的狀態之下,產生更大的傷害,
因此每當我們到擱淺現場時,
所謂的「三要四不」必須要越快進行越好。
在做完「三要四不」,讓擱淺鯨豚的狀況穩定下來,以及其他救援的設備、工具和人員都都安排好之後,
才可以開始進行進一步的救援行動!
因此,「三要四不」對於鯨豚救援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下圖即是擱淺鯨豚的狀況穩定下來:
 

(註:甚麼是「三要四不」?可參考以下連結:


那死亡擱淺的鯨豚呢?
若是我們希望可以在死亡擱淺鯨豚身上得到有效的資訊,
作為未來救援其他鯨豚或制定保育策略的依據時,
資訊的蒐集也是一個跟時間賽跑的過程。

基本上來講,
找出擱淺原因和進行疾病調查的「三大武器」分別是:病理學、微生物學,和毒理學。
但是他們分別的檢驗結果,會受鯨豚屍體腐敗的程度而有相當大的影響。
為了使所有的研究人員對樣本腐敗的程度有個共識,
以利採集有效的樣本進行檢驗,
一般我們會將死亡擱淺鯨豚分成幾個級別:

一級:就是我們所謂的活體擱淺鯨豚
 


二級:指剛死亡不久,基本上沒有特殊的氣味、體表相當完整、舌頭沒有腫脹、生殖器也沒有突出
  

三級:稍微有點味道、體表的皮膚開始脫落和變得潮紅、舌頭和生殖器可能有輕微的突出

四級:體表已經開始腐爛、有「不爽快」的氣味、可見嘴巴打開,舌頭吐出、生殖器暴露、並且腹部可能因為充滿氣體而膨大
(大型鯨類的氣體量特別多,還有可能一不小心就爆掉)

大型喙鯨解剖爆炸的影片(請慎入阿):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X0hq0ug9q4

五級:身體已經化掉,或是像木乃伊一樣又黑又乾扁的

有了這個初步的分級,對我們在彼此溝通、確認需要的器材、人力,以及討論如何處理時,會非常有幫助。
例如,通常腐敗程度二到四級的鯨豚屍體,可以進行毒理學檢查,
但腐敗程度只有二到三級的鯨豚屍體,則可以進行更有效的病理學和微生物學檢查。
不過,我們還是有可能會遇到死亡多時、腐敗程度五級的鯨豚屍體,
但並不代表這些屍體就沒辦法做疾病的調查,
因為就算是很多地方爛掉了,
還是有東西會留下來,
就像是鯨豚的骨骼!

骨骼的病理變化對於腐敗的抵抗力較強,
就算是腐敗嚴重的擱淺個體也可以觀察其骨骼的病理變化,
並且提供一個新的角度去分析擱淺個體的生活史和疾病狀況。
例如,巴西海岸擱淺的大翅鯨(Megaptera novaeangliaeHumpback whale)就有進行大量的骨骼病理學調查,
除了發現其中24.5%的大翅鯨有骨骼病變之外,
還發現慢性感染的骨骼病變不只會影響脊椎活動力,
還會進而影響動物個體的健康,更可能是造成擱淺和死亡的原因。

而美國麻州也針對1982年到2000年死亡擱淺的長肢領航鯨(Globicephala melaslong-finned pilot whales)進行骨骼病理研究,
發現21%的擱淺個體都有類似僵直性脊椎炎的狀況。
在領航鯨這種高度社交性的品種中,如果游泳狀況出現問題,
那麼這種病變就不只是影響到個體的存活了,
而是更可能間接導致其他同伴一起擱淺(領頭者的領航狀況錯誤)。
在昔德蘭群島也發現一種名為Brucella ceti的細菌感染大西洋斑紋海豚(Lagenorhynchus acutusAtlantic white-sided dolphin)的案例,
並且造成海豚的寰椎和枕髁的重塑、變形,
相同的病原更有在紐西蘭造成人類脊椎骨髓炎的病例。

另外,也有人利用博物館骨骼標本進行病理研究,更檢查了46隻白喙斑紋海豚(Lagenorhynchus albirostriswhite-beaked dolphin),
發現其中絕大多數(72%)有病變的都是成年個體,
並且這些病變是和脊椎關節的退行性變化有關。
而瓶鼻海豚(Tursiops truncatesBottlenose dolphin)的脊椎側彎、大翅鯨的非退行性脊椎炎及大量異質骨生成等骨骼病變的情形,也有研究人員發現和深入探討。
過去,也有發現抹香鯨(Physeter macrocephalusSperm whale)骨骼上有許多骨壞死病變,
從而推測抹香鯨在深潛之後,會因體內缺氧導致骨頭的壞死,
因此認為抹香鯨在生理或解剖上似乎仍然無法適應深度潛水。

所以說,擱淺鯨豚的骨骼仍是非常有用處的,
不只可以讓我們了解鯨豚族群所受到的威脅,
也可能為我們提供一個不同的角度去了解鯨豚的疾病。

目前台灣也有類似的研究正在進行當中,
並且已經將初步結果發表在去年底的獸醫秋季研討會,
同時今年也會在芝加哥舉辦的水生動物醫學研討會中發表。
目前所進行的研究主要是以一種寄生蟲Crassicauda spp.在鯨豚頭骨所造成的病變為主,
當這個研究發表後,我會再跟大家分享更詳盡的研究成果!


Reference
Dagleish, M.P., Barley, J., Howie, F.E., Reid, R.J., Herman, J., Foster, G., 2007. Isolation of Brucella species from a diseased atlanto-occipital joint of an Atlantic white-sided dolphin (Lagenorhynchus acutus). Vet Rec 160, 876-878.
DeLynn, R., Lovewell, G., Wells, R.S., Early, G., 2011. Congenital scoliosis of a bottlenose dolphin. J Wildl Dis 47, 979-983.
Felix, F., Haase, B., Aguirre, W.E., 2007. Spondylitis in a humpback whale (Megaptera novaeangliae) from the southeast Pacific. Dis Aquat Organ 75, 259-264.
Galatius, A., Sonne, C., Kinze, C.C., Dietz, R., Jensen, J.E., 2009. Occurrence of vertebral osteophytosis in a museum sample of white-beaked dolphins (Lagenorhynchus albirostris) from Danish waters. J Wildl Dis 45, 19-28.
Groch, K.R., Marcondes, M.C., Colosio, A.C., Catao-Dias, J.L., 2012. Skeletal abnormalities in humpback whales Megaptera novaeangliae stranded in the Brazilian breeding ground. Dis Aquat Organ 101, 145-158.
Guzman-Verri, C., Gonzalez-Barrientos, R., Hernandez-Mora, G., Morales, J.A., Baquero-Calvo, E., Chaves-Olarte, E., Moreno, E., 2012. Brucella ceti and Brucellosis in Cetaceans. Front Cell Infect Microbiol 2, 3.
La Sala, L.F., Pozzi, L.M., McAloose, D., Kaplan, F.S., Shore, E.M., Kompanje, E.J., Sidor, I.F., Musmeci, L., Uhart, M.M., 2012. Severe soft tissue ossification in a southern right whale Eubalaena australis. Dis Aquat Organ 102, 149-156.
Moore, M.J., Early, G.A., 2004. Cumulative sperm whale bone damage and the bends. Science 306, 2215.
Sweeny, M.M., Price, J.M., Jones, G.S., French, T.W., Early, G.A., Moore, M.J., 2005. Spondylitic changes in long-finned pilot whales (Globicephala melas) stranded on Cape Cod, Massachusetts, USA, between 1982 and 2000. J Wildl Dis 41, 717-727.

鯨豚擱淺事件簿 (6):「小虎鯨連續擱淺事件」及「阿河事件看台灣的獸醫師人力」

2014年這一年確實是非常不一樣的一年,如果要以協會獸醫的身分來回顧這一年的話,我想有兩件事情不得不提:第一件事情就是20144月中,小虎鯨連續三天在桃園集體擱淺(前後共九隻個體);而第二件事情就是河馬「阿河」摔車的事。

首先先從小虎鯨集體擱淺的事件談起吧!
紀錄上來看,從1996年到2013年年底為止,小虎鯨的鯨擱淺事件共有31起,平均每年有1.72起,但是擱淺的個體總數卻高達136隻。
也就是說,在每起小虎鯨擱淺事件中,大概平均會出現四隻以上的動物!

而進一步將這31起的小虎鯨擱淺事件依據發生季節、地區和縣市進行分析,
可以發現春季是小虎鯨擱淺的主要季節,
而南台灣縣市(台南、高雄和屏東等三個縣市)則是最常發生的地點。
其中,我們發現小虎鯨活體擱淺的比例竟佔了58%,且在活體擱淺中有72%是集體擱淺(註:鯨豚的集體擱淺代表一次擱淺事件,同時有兩隻以上的動物擱淺)。
所以當我們聽到時「小虎鯨擱淺」時,就有心理準備可能是集體、活體的擱淺。

為什麼說2014年是蠻特別的一年?因為今年發生的三起小虎鯨擱淺事件,全部都發生在北台灣的桃園地區,並且是連續三天,一天一起的擱淺事件!
記得第一天,也就是415日晚上約六點,我們接到電話,說有五隻小虎鯨在桃園擱淺,其中一隻已經死亡,剩下四隻等待救援。
於是我們立即趕往現場進行檢驗和評估,並且成功地用船隻將四隻小虎鯨載至外海野放。

特別想和各位讀者分享的是,其實救援鯨豚的現場處理,常需要因應擱淺物種、地點、天候等因素做綜合考量。
以小虎鯨來說,因為牠們有個生態特性,
群體通常會跟著群體中的「領頭者」行動,
而若這隻領頭者恰好不幸生病,就很有可能領者群體中的部分個體游向岸邊,
因此我們才會看到小虎鯨的擱淺,有這麼多比例是「集體擱淺」。
在一般狀況下,最好的上策是可以安排船隻,將擱淺動物運送到適當的地點進行野放(但是還是會有例外,像是風浪過大無法出海,或是動物的健康狀況太差等等)。
記得那時候真的很感謝海巡的幫忙,加上風浪的配合,讓我們可以順利把牠們運出海野放(雖然我還是吐得唏哩嘩啦= =)。

當時會考量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發現那隻死亡的小虎鯨是一隻年幼的個體,可能因為體力不支而擱淺。
推測她的媽媽可能是群體中某種程度的領導者,因為護子心切、一起上岸,
所以也造成群體中的有些小虎鯨也一起上岸了。
根據初步的檢查,牠們四隻一切健康、驗血結果也OK,所以就決定運到外海野放,同時我們也在每一隻小虎鯨的尾幹處綁上標記,
這樣做的目的是,若是下次不幸碰到有標記過的個體再次擱淺,
那就代表牠並不能立即野放,
而是真的需要後送,做更進一步的處理。

隔天,416日一大早,大約凌晨四點,我們再度接到電話,同一個地區竟又發現三隻小虎鯨擱淺。
當下第一個反應是,莫非是昨晚野放的那四隻?
到了現場發現原來不是,是又有三隻不同的小虎鯨個體擱淺。
不幸的是,其中有一隻個體已死亡了,剩下兩隻個體則在經過評估之後,也循同樣的模式野放回大海。
就這樣經過了一天,417日凌晨,我們又接到了電話,
又是一隻不同的小虎鯨個體擱淺,但這次我們到達現場時,牠已經死亡了。

總結這一連串的小虎鯨擱淺事件,一共有九隻小虎鯨擱淺,其中有六隻個體野放成功、三隻個體死亡,而這三隻個體我們也都進行了詳盡的病理解剖。

首先,我們在第一隻幼年的小虎鯨身上發現到鯨蝨,這是一件滿奇怪的事情,因為鯨蝨通常會出現在泳速較慢的鬚鯨動物上,
在泳速較快的齒鯨動物身上,則比較少發現到鯨蝨附著。(1)
所以當我們看到這個現象時,
不禁懷疑這隻幼年小虎鯨是否身體健康狀況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好了,導致牠的泳速下降,得以讓鯨蝨附著!
 
此外,我們也發現到在牠的左側肋骨處,有骨折癒合的跡象
  
在幼年小虎鯨身上居然有骨折的痕跡,這真的是沒想到阿!
一般來說,在海洋之中可能會造成骨折的原因,除了動物自己去撞礁石、被其他動物撞之外,剩下就是被船撞了!
而在第二隻鯨豚身上還發現更誇張的病灶,在外觀上就可以看出牠的尾幹部形狀異常,有一塊大凹陷
  
而把凹陷周圍軟組織切開之後,裡面居然是一個化膿的囊腔,從囊腔中還可以挖出幾個椎間盤出來
  
原本應該要存在的脊椎骨頭都不見了!
而這樣的一種傷痕,我們也推斷很有可能和人為傷害、船隻螺旋槳撞擊、幼年時的漁網纏繞(這個比較不像)有關。
最後一隻比較老年的個體,則可以在身體多處發現肋骨骨折後癒合的病灶。

從這三隻鯨豚的病理解剖,雖然無法百分之百確定牠們擱淺和致死的原因,
但是我們的確看到了人為影響對他們的傷害。
不過最讓我好奇的,還是為什麼過去這麼多年來都是在南台灣擱淺為主的小虎鯨,今年會在桃園這一帶連續發生擱淺事件?
到底這一邊的海域有發生甚麼事情?軍事演習?漁船?或是其他還沒有想到的原因?




而另一件事情就是年底發生河馬「阿河」從貨車摔落的事件
(如果用河馬和海豚是遠親這樣來連結不知道會不會太過牽強?)
大家如果有上過協會辦理的志工訓或相關演講,
應該就會看過我們曾經撥放過一段影片,是關於古早時候人類怎麼運送鯨豚的。
那些血淋淋的畫面、慘不忍睹的處理方式,
真的看起來非常之無理、可笑,直到我看到阿河這件事情為止…類似的狀況還是發生在台灣的動物身上。
現在對運送擱淺的鯨豚,大家-不管是民眾、協會、海巡、縣市政府的人-都有一致的想法,
希望可以讓動物安然的送入救援池,或是安然的送到船上野放,
所以大家付出的資源也比較多;但是回過頭來看,我們又對阿河做了什麼?

阿河這件事情所帶來的啟發是非常多層面的,
首先這件事情讓我深深的感覺到野生動物非常缺乏獸醫師的幫助(當然這件事牽扯的層面很廣,但我想先單就獸醫師這點來講)。
以人力供需的觀點來看,並不是沒有人力可以做野生動物獸醫師這個工作,
而是目前很多行業都普遍認為他們不需要獸醫師。因為當動物都沒事的時候,
他們會覺得請一個獸醫師根本就是浪費錢。這個狀況完全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一個獸醫師的養成除了五年的專業教育、每年寒暑假的實習之外,還需要很多工作上的磨練才有辦法成為一個能獨當一面的獸醫師;
換句話說,要有一個舞台和環境,才有辦法培養出一個專職的獸醫師。
而對我自己來說,這樣的舞台根本就幾乎找不到。
當台北市立動物園那幾位獸醫師需要照顧園區內幾千隻動物時,
卻還要被講說不願意幫忙救助阿河,在我來看是非常沒有道理的一件事,
特別是台北市立動物園已經表示原意接收阿河的狀況下。
台北市立動物園的野生動物救傷中心,每年都救助非常多的野生動物,
我相信他們是很有意願去幫助阿河的。反過來看,天馬牧場本身沒有專職獸醫師,
在運送過程中也沒有專業人員與獸醫師的陪同。
因此,天馬可能無法在事前依據動物的狀況,規劃良好的運送流程和選擇適合的運送設備;
如果動物在運送過程有突發狀況需要診療,也沒有一個專職獸醫師進行決策和協助。
更廣義來看,如果一個領域,沒有辦法營造出一個長期有獸醫師存在的狀況,
那是不可能有獸醫師可以成為那個領域的專家,並且捍衛動物的福利。
其實說到最後,動物福利是需要人類去爭取的,
因為動物不是人,只要大家一不注意,就會有人不用同理心去對待他們。

而阿河的事件是否就代表要廢除動物園?我個人的答案是否定的。
特別是現在已經不會再從野外抓野生動物的狀況下(至少台灣是這樣),我們更沒有理由要立刻廢除動物園。
理由非常簡單,
第一、動物園的動物都是已經習慣園區內的生活,無法再適應野外生活,
特別是那些第二代的動物,更不用指望牠們可以變成野生動物(wildlife),因為牠們現在已經變成動物園動物(zoo animal);

其次,在無法野放的狀況下,動物園動物給予我們一個已經存在的機會去了解這些動物。
所謂的了解並不只是遊客去看、或是保育宣導,
其中也包含著可以藉由動物園動物進一步了解這些物種的生理數值、習性等等,
可以當作未來救治野生動物、野生動物獸醫師養成和進行保育策略制定等等的一個切入點,
而動物園未來一定會被其他方式取代(當動物園的動物無法繼續繁衍下去時,或許可以有數位虛擬化的實境動物園出現),
但不是現在。回到鯨豚來講,許多醫療的經驗也都是建立在圈養海豚身上,
而且這些圈養海豚也都已經在海洋公園養了非常久的時間,
在無法野放的狀況下,談廢除動物園或是海洋公園,都是假議題。

在鯨豚救援的歷史上,我們大家從過去那些可怕的黑歷史中走過來,
一直在努力進步,希望可以替擱淺鯨豚爭取最大的福利;
同時也希望可以替台灣的野生動物和保育類動物爭取最大的福利,
而這些事情都不是一個協會或一個組織就可以做到的,一定要有大眾的意志才有辦法成功。